绘理把钥匙丢在沙发上,整个人往地板上一放。低处的空气质地更密,绘理闻见几天前发散的香水味。
闭上眼睛又看见蜻蜓。绘理松开意识,蜻蜓青绿青蓝带封闭脉络的翅膀四面飞起。站在许多飘絮的半透明芦苇中,芦苇遮住垂下的双手。耳边的音乐不曾让清醒的耳朵听过,顺滑清凉如烟雾,升上颅内的穹顶,结成珠母般油润的光泽。迈了一步,芦苇陷入敏感的地方,原来身上没有衣服——
铃声把绘理从梦境中剥出,绘理仍然包在一层梦的薄膜里。
“喂?”
“——你睡了?”
绘理的声带直向后坠,肚脐牵动气流发声。
“就一小会儿。”
“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。现在方便去你那儿吗?”
“嗯——好啊。”
野立开门看见绘理婉转地躺在沙发前,头发泼了一地,上前蹲下,伸手碰了碰绘理的颈侧,说:
“死亡时间是?”
绘理睁开眼睛,嘴唇微动。
“とんぼ。”
最末的双唇音听起来已是一个吻。野立不觉声音缠绵:
“快起来,几岁了。”
“什么事,”绘理翻过一侧身,腰身凹下,“这么急着说?”
“我要升职了。”
绘理说:“恭喜了,功利分子。”
“上头准备派我去大阪攒点功劳,到时候也说得过去。”
“去多久?”
“起码要半年。”
“那儿有不少硬骨头等着你慢慢啃,真够照顾你的。”
“别这么说嘛,我不升职,咱俩怎么狼狈为奸?本来想找你去喝一杯,看你现在这样,你还是休息吧。”
绘理起身盘坐伸懒腰,胸前显出一点轮廓。
“这衣服不错。”
“不是我的。刚刚我车子熄火停在人家门口,住在那里的女人借我换了这身。你知不知道,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,就是今天下午杂志上那挂毯的作者。”
野立过了一会才问:
“那个女人,是不是这里有一颗小痣?”抬手指指上唇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在咖啡厅里碰到过。”
看得够仔细呀。绘理脑中念头电转。
“绘理子,你爸妈是不是没告诉你是领养的,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妹?”
“去你的。虽然当时真吓了我一跳。我还把衣服忘在她家了。”
“那身衣服很贵吗?”
“一般啦。怎么了?”
“别去了。”
“我还穿着她的衣服呢,不用还啦?”
“你实在要去,叫片桐或者岩井开车跟你一块去,别呆太久。我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危险。”
绘理皱眉,野立有时口气像个老太婆,让人吃不消。正去够台灯按键,野立的手爬上绘理的手臂。
“外面雨太大,我没带伞。”
“门口那不是伞。”
“我还是想喝点东西。”
“想喝什么?”
“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