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拾玖

在心底深深拥抱你。

 

【野绘】Tea for Two(2)

野立在吧台上等了五分钟,酒保兼老板把龙舌兰日出放在杯垫上。森冈考虑周到,专门给野立备了半衣柜水准极高的男装,让他自己发挥。野立回想岩井常买的杂志,对照有衣服的模特挑了几件扔上身,希望能通过比女性眼光有过之无不及的同胞检阅。

老板摸着下巴打量野立,颊边浮出四颗酒窝。

“利索。你是我这周见过最会打扮的。”

野立搔头,左耳上的耳钉因为动作,包住耳垂的金属环晃动。

老板见状眯眼说道:“如果你约的人没来,今天晚上八点我有空。”

“有人替你看店吗?”

老板努嘴,瘦削的男服务生提着三张凳子转出后门。

“你以前来过一次对吧?”

“厉害,来过这里的每个客人你都记得?”

“帅的记得清楚些。我叫特里。”

野立正要回答,身后有女孩子叫他。

“穿黑丝绒的先生,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手?哪一只都行。”

野立失笑,靠看手相搭话竟还未废弛。回头看见一张心形脸,除了眼镜不见饰物,扇子般马尾遮去后颈。她凝神握住炭笔,眼睛在野立的手和画纸之间往返。酒杯在右手边,野立左手安闲地搁在橡木桌面上,喝右手端的酒。女孩鼻尖沁汗,嘴唇微动,身后几位见状微笑,仅向特里打手势点酒,似是常客。特里在她手边放下大瓷杯,女孩双眼笔尖活动如仪,左手执杯耳喝一口。钢琴手换了曲子,人声渐渐纷繁,旋律仍然可辨。小圆桌边点燃的烟草味波及野立的鼻子,野立摸摸口袋,新衣里除了自己别无他物。女孩放下炭笔,从破牛仔裤里找出半包皱的纸烟放在桌上,向野立摊摊手。野立不常抽这个牌子,既脱了旧皮,旧习惯有何脱不得,遂夹上一支。

女孩犹盯着画,说道:“先生,你的手表情真好。”

“谢谢,我这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说。”

“手比脸诚实。脸上按下的东西最后都浮现在手上,一丝不差。”

“哇,”野立笑,“姑娘你是艺术家。”

特里把冰块放进广口杯,说:
“她是本店吉祥物兼招牌作者,酒类打三折,软饮免费无限供应。”

“失敬失敬。”

“特里,我想喝莫吉托。”

“创作期间不是不喝酒吗?”

“今天不画了。”

“今天不赊账。”

“喔,”吉祥物眯眼,“那我也不告诉哈米什你背着他勾汉子。”

“死丫头,信不信下次我对你男朋友出手。”

“我花了两年时间都没能把他掰弯,您宝刀不老例不虚发,要真成了,我给您画一辈子大尺度,不,无尺度本子,姿势您定,剧情您说。”

“别的不说,你知道人家会怎么叫你吗?”

“叫我什么?”

“弯仔码头。”

野立玩着手里的空烟,身后一只手臂跨上他左肩,打火机长长火苗蹿动。野立凑上去,新烟雾后面的人正嚼着手里一只苹果。

散漫的美国口音问道:
“换烟抽了?”

“还不是得你来点。”

特里转用英语:
“先生想喝点什么?”

绘理答:
“威士忌加冰。”

吉祥物对特里说:
“哈米什可以放心了。”

“莫吉托你还喝不喝?”

“先记着,给我可乐提提神,一个不稀罕,一双上哪儿找去。那杯威士忌加冰记我帐上,打不打折随你。”

“小姐,”绘理跷起腿,慢慢地说日语,“可能是我太久没回日本,现在时兴女孩子请男人喝酒?”

吉祥物的炭笔贴在纸上移动不休,嘴里回道:
“请美人喝一杯应该是义务,跟性别没有关系。”

“我非常欣赏女性,但不太想跟她们谈恋爱。”

“别误会,我只想让你和你男朋友多坐一会儿,今天要是不画下来,我就不是人。”

“但凡我是个直男,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拿下。”

绘理散着膝盖坐在吧台凳上,身上的墨绿外套和西裤有些皱,眼尖的野立发现马甲领内并非黑衬衫未扣领口,仅是一条丝巾。锁骨窝里系一只银领扣,带子隐入马甲内。黑短发鬓角毛毛,下巴上似是髭须剃净的青印俯仰可见,眼睛下面和嘴边都显出长途旅行的倦态。绘理用三只手指把苹果转到没啃到的地方,一口见核,苹果汁液溅到野立手背上。

特里端上威士忌加冰,仍用圆熟的美国西海岸口音问绘理:

“刚从维加斯来?”

绘理抬起食指点掉嘴边的苹果屑,与特里聊起赌场,破解出千的方法等等。特里双手一刻不停侍弄钢的玻璃的大小杯子,叹道:

“我男友长期在这里工作,五年前我变卖美国的房产跟着他到日本来,当时这个酒吧正在转让,我们就把它盘了下来。有段时间我们吵得厉害,几乎分手,最后我还是没走成。现在嘛,我是不肯再动回去的念头了,哪怕他跟我一起走。”

野立听得出神,手里的烟灰尾巴不觉长了好些,男服务生把烟灰缸放在绘理和野立中间的桌上。野立点头示谢,服务生后退走入圆桌阵中。野立掸掸烟,问特里:

“这个地段人挺多的,租金不便宜吧?”

“比一般地方是贵些,多亏了熟客才撑得下去。我在后门背后安了一个飞镖靶,上面贴着那个黄毛怪的照片,闲时就往上面丢飞镖。飞镖我从来不拔,要是哪天他脸上插不下哪怕一支,我就关门。”

“要请服务生恐怕也难,我看你这里就一个。”

“工资的开销也不小啊。他还不错,话少,手脚麻利。”

“小伙子不赖。”

绘理拿起桌上的半包剩烟抽出一支,嘴唇不着力地衔着烟头,支起手臂倚向野立肩膀。野立把烟头凑准,闻见烟草底层的苹果味。有人向这边吹口哨。

“你刚刚说谁不赖?”

野立没来得及说话,嘴里被喂了一口烟。 上杉捂住眼睛,手指给眼睛留了两个大空。

“抱歉,”野立边呛边说,“他在美国长大,只有个壳子是日本人。”

野立又续了一杯酒,等到绘理喝完,两人起身离开。

野立坐进驾驶座,绘理仍敞着腿坐进副驾,扣好安全带。野立裤兜里的手机响,两只手忙着转弯,绘理伸进他的口袋拿出手机,见是森冈来电,绘理接了,按下免提。

“情况跟情报出入大吗?”

“基本一致,我们正准备回去。”

“线人没发现你们的身份吧?”

“难说。我这是头一回扮成男人,也不知道让人识破没有。”

“得了吧,你那根本不是演,你就是条汉子。我这儿全录下来了,等你退休以后,这一段搞不好会编进教材。”

“夸我还是骂我呢?”

“有长进,以前你全当夸来听。不扯了,你们先到我这儿来一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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