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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心底深深拥抱你。

 

【野绘】曼陀罗(二)

绘理拉开抽屉看见伞,稍微松口气。还不到两点,云越聚越拢,百叶窗在中午的黑天前显出让人发闷的米灰色,办公楼里的冷气抽走皮肤表面的水。绘理在网上查资料,藏在办公桌后的脚滑出高跟鞋。野立面对摊满一桌的凶案现场照片,铅笔在速写本上大范围地画。上周末在咖啡厅碰见的女人逐渐浮出纸面,野立住笔,眼神发怔。

“哦——”

岩井从背后看到画面,两只手捂住惊叫声。

野立笑:

“爷的一百零八项绝技之罪犯画像,厉害吧。”

岩井往绘理这边指指:

“犯案子的耐性,有吗?”

“一点——”

“——就炸”

两人四只手做爆炸状,嘴上发出无声的“嘭”。

岩井走出办公室才敢笑出声。野立合上本子,绘理仍在忙, 眉角不时从显示器边缘露出来,或展或蹙,绝不是咖啡店女子脸上会有的神情。

那个女人像沼泽,绘理像瀑布。

野立觉得不安,也许是湿度太大,气压太低。绘理似有头绪,一只脚穿进鞋,另一只怎么捞也没踪影。绘理不得不低头看地下,才发现鞋头伸出了办公桌,只好踮着光脚去捡。

野立在转椅上背对绘理,肩膀抖个不停。绘理抬起鞋跟踹他的椅背。

桌上的照片按线索蝴蝶状排开,面条粗的雨摔在玻璃上,两人提高声音讨论案情。绘理揉着脖子,示意野立暂停,顺手拿起小架子上的杂志翻阅。新一季秋装没有一件黑白灰,全像从波斯掳来的美丽女奴身上的衣饰,脚上的小靴狞厉妩媚,绘理不禁吹口哨。后页的挂毯史诗般令人神思恍惚,葛藤花叶不知始终,近装订线处用白色小字印出作者名字“真柴绫音”。

绘理意外,“竟然是日本人。”

“灵魂的故乡未必是出生地啊。”

绘理忍不住用手指描那纸上的葡萄叶,嘴唇不觉放松。

雨水激起土腥味浸入钢筋水泥墙之内,夜里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,窗玻璃竟比室内空气热。

梅雨季拖着湿漉漉的下摆来了。

速写本放在桌面上,累垂的葡萄铺满封面,一颗颗饱涨紧绷,野立拿在手上觉得不太愿意放回去,便买了。工作之余有思无意地画几笔,不知不觉攒了好些。野立在家小酌,离断片还有距离的时候会翻过封底来画,只用炭笔,只画绘理,醒睡坐卧,衫垂带褪的绘理。她专心的模样只出现在封面起头的双数页上,其余多是风景,繁简不一。绘理粗线条,就算发现也不会细翻的。野立十分享受这个念头带来的隐约的刺激。

绘理手机响了,片桐打来说犯人先前的住处又发现了新的证据以及作案工具,恐怕凶手不止一人。

两人走到一楼大厅,雨声轰鸣稠密,撑伞没有意义,索性一口气跑进车库还快些。野立站在绘理的车前抖掉头发上的水,动作让绘理想起一头黑色拉布拉多犬。绘理把伞扔在后座上,脱下高跟鞋踩油门,浆果色指甲油一闪。犯人房间的窗玻璃已破,雨水在室内积了快十五公分,所有的证物都泡在水里。直到清理完毕,绘理犹觉思路畅明,只是身上发凉。野立向同事要了毯子投给绘理,自己脱掉沉而粘的外套,晾干衬衫。总算回到车上,绘理不想动弹。

野立说:“等会丹波部长找我有事,你送我回警视厅一趟吧。”

绘理嗯了一声,心里打算下次买双平底鞋放在车上,高跟鞋踩刹车不灵真要命。脚上这双才买的,这下亏大了。绘理半天才脱了一只,哪怕副驾上坐的是野立,时间也长得有点尴尬。野立扶过绘理的小腿,从鞋跟处用劲,放下高跟鞋和绘理的脚跟。

一路无话。

野立下车后绘理径直往家开,收音机里女声播道:

“——路从——到——段因暴雨造成拥堵……”

绘理不得不绕道,不知怎么驶进一个住宅区。正辨路,车后传来一声闷响,绘理使劲踩油门,车纹丝不动,正堵在一家门口。绘理解开安全带,盘起双腿,听蚕豆大的雨打在玻璃上。暂时一圈圈松绑的绘理觉得可以一直这么坐下去。

车窗上传来不是雨声的敲击。绘理抬头,浮游的心神凝结。自己的脸放在不是自己的装束中,今天真的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。绘理闭眼又睁眼,车窗外那张酷似自己的脸不是幻觉。绘理降下车窗,对方惊异,手里的伞仍旧挡住打开的车窗。

女子问:

“您车子坏了?”

绘理点头。

“这么大的雨,不嫌弃的话,到屋里避一避,喝杯热茶吧。”

身上的衣服还未干,绘理喉咙里传来声音:

“好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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