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拾玖

在心底深深拥抱你。

 

【野绘】何时泪

十几个小时后野立出现在绘理电话里说的地方,丧礼已经结束了,黑衣服的大人和小人墨点子一样从灵堂门口散出。穿黑裙的绘理无妆地走出来,野立站在路口等她。

熬了很久没有下雨,热空气和冷空气都不再流动,都在等。绘理的黑裙上面罩着黑外套。还有半天假,绘理说,得回以前住的地方看一下。地方不远,宅子的木顶比树矮,乍眼看去像没有房子。两双黑袜子踏上木走廊,不在乎有没有灰,绘理知道没有灰。院子比小时候小多了,绿还是绿。走廊尽头木楼梯上二楼,再走到尽头,左手边是绘理的房间,尽头是奶奶的房间。绘理直走开门,松了口气。没有空调,没有别人,绘理趁外套没沾太多汗脱下来挂着。没有袖子,没有款式,绘理干净极了。

壁柜门关着,里面有两格,下层放被子枕头,上层放和服还有绘理这辈小时候的衣服。桌面上的老花镜配细链,压着一本黄脆封面的《枕草子》,大抽屉里放针线盒、毛线针、大大小小十几把剪刀,两把木尺,小抽屉里放书简、墨水、钢笔,还有裁纸刀。绘理靠屉柜另一侧坐下,脚尖抵着壁柜,只是腿不能像以前一样伸直了。

绘理开始平顺地说小时的事,替奶奶抻毛线,到后来手臂特别酸。偷吃放在高柜子里的米饼再嫁祸给哥哥,哥哥没法解释,因为绘理根本够不着,除非奶奶替绘理搬凳子去够,再由奶奶把仙贝盒子盖上放回去,绘理自己跑到不当眼的地方拍掉棉褂子上的碎屑。奶奶永远知道绘理躲在屉柜和壁柜中间偷看,最后总是绘理熬不住爬出来,把下巴放在奶奶膝盖上。清少纳言的文字说出来,全是奶奶的声音。

“刚刚我侄子问我,姑姑你为什么不哭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……我也不知道啊,我还在等。”

绘理裙袜窸窣,拉开门走出去。野立取下立式衣架上的短外套,带上门。

此后绘理一直穿黑灰衣服,包括衬衫。野立自己去喝酒。冷得要围围巾的时候,绘理说,等会去喝一杯吧。野立绕到人行道外侧,绘理的左边。橱窗玻璃后面供着几支梅花,绘理侧头看,灰羊毛围巾柔和地贴住她的下巴。梅花不论浓的淡的,红的最好。清少纳言真是个任性的姑娘。

野立回头,小心走上前,舔去绘理变冷的眼泪。

“恭喜你,等到了。”

绘理眼圈尤红:“真扎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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