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拾玖

在心底深深拥抱你。

 

【野绘】Tea for Two-6

“收到照片了吗?”

“刚刚打开邮箱。”

绘理敲完回复,打开附件藤村的近照。野立的对话框又弹出:

“待会见。”

绘理回野立一个ok手势,细看藤村的面貌身形,与想象中出入不大。手枪匣收在抽屉里,但她仍感到佩枪使用前那种训练有素的煞气。出门前绘理取出银灰色手枪盒打开扳扣,检查准星和弹夹,保险栓没有拉开。

野立站在办公楼电梯前,大理石地板上有巨大圆形图案,米色褐色割出小扇形攒至圆心,状似飞镖靶。绘理走近,右脚掌正踏中靶心。野立偷瞟一眼,说:

“强迫症。”

绘理根本不愿意回嘴。

“等会也要打这么准啊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电梯数字逐个变小,野立接电话:

“小真真,嗯,拿到了,回头请你吃饭,给你介绍个精壮的大帅哥。进电梯了,回头聊,不要太想我。”

绘理慢慢说:

“参事官,你越级了。”

野立把手机揣回口袋:

“你的部下就是我的部下,连你也是我的部下,谈不上。”

“木元不知道这件事吧?”

“我没告诉她,只让她帮我改装一件东西。”

“什么东西?”

“秘密。”

“你早晚让秘密撑死。”

“别乱说话,子弹不长眼。”

“反正骨灰有人撒。”

“我的骨灰也拜托你了。”

“不要乱说话啊。”

绘理按住开门键,野立走出电梯。

森冈坐着,面前一个壶,三个杯子。三个人默默喝茶。房间角落一只瓷花瓶发出开片的裂声,非常轻微。森冈说了一个地名,一个街道名,绘理抬眼,野立转着茶杯。

“回来喝酒。”

“你说的啊,六只耳朵都听见了。”

野立和绘理都没看大书柜里的警校毕业照。

离那个地方还有三个街区,野立停车,旁边的绘理睁开眼睛,戴好对讲器,拔出腰间的手枪拉开保险栓。

“你的呢?”

“一切就绪。”

“那条路只有两个出口,另一端是死路,我们去东边,西边接应的人已经安排好了。”

两人走进窄巷口,日光淡薄,二十年前的兴盛留下很多来不及拆的过时招牌,灯管灰蒙支棱,墙内侧许多门已用水泥封上,颜色很突兀,也没有人在乎。两张报纸盖着一个流浪汉上半身,双脚搭在垃圾桶边上。电线杆底下卧了一只老狗,电线和狗一样肮脏,盘结,松弛。转弯时绘理听见狗抬脚挠耳根,嗒嗒有声。野立的背贴住绘理的背,呼吸均匀。

黑衣人站定了等两人出现。野立持枪对准对方鸭舌帽下的脖子,绘理盯紧来路,手臂没有晃动。

“野立,好久不见了。”

绘理大声问:

“你是谁?”

黑衣人拔腿向窄巷深处跑去,姿势让野立想起藤村从前参加体能测试时的样子。

“站住!”

野立开枪,对方回身反击,绘理正准备开枪,来路传来疾步声,绘理背靠电线杆戒备,黑衣人停下枪蓄势欲跑,不防另一只手扔出一把刀,野立伸手格挡,划破手掌,靠墙倒下。绘理抢上,扶住脸色苍白的野立。

“野立,野立,看着我,看得见我吗?这是几?”

野立摇头,伸手向外套,可身体越来越沉。绘理从他外套内袋里拿出一个护身符,是自己给木元的那个,其实最早从野立这里得来。

“……快去。”

绘理让他坐下,野立握了握她的手。护身符重新挂在绘理脖子上。野立勉强用对讲器联络接应人员,向绘理消失的方向飞吻。

黑衣人停在一扇门前,回身取下帽子,绘理看见二十年岁月折磨后的藤村的脸,问:

“藤村在哪里?”

“他总是说你很可怕,我算领教了。”

“你不开口还能多骗一阵子。”

“我带你去见他。”

黑衣人举起双手抱在脑后,绘理的枪口抵住他的背。门开着,两人上楼梯,停在最里面的房间门口。

“大泽警官,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。”

“让我见藤村。”

黑衣人抬脚轻轻叩门,厚重门板后现出上杉的小脸庞。她向大泽点头。卧室尚算干净,床周围了一圈帘子。

上杉说:

“谢谢你那天来看我排练。”

“我是什么时候暴露的?”

“你有女人的眼睛。”

特里从帘子后走出,把医用托盘放在桌上。

“我这个业余看护总算可以休息了。大泽警官,你可以把枪口对准床这边,让他卸卸妆。”

黑衣人双手仍抱在原处,转向大泽,上杉摘下他的帽子,取了假发,脱掉外套,揭去颈部、腰间贴得极逼真的赘肉,用热毛巾擦去脸上的妆,一点点露出酒吧侍应生的脸。

“还是节省子弹的老习惯没变啊,大泽。”

特里拉开帘子,被单下伸出皮肤包着的五根手指骨。绘理托枪的左手捏紧了右手,慢慢走近。她听得出来藤村的声音,这颧骨也是藤村的。塌陷的眼窝向绘理这边转来,下颌移动:

“快杀了我吧。我干过的事,够你用完这一板子弹。”

“……你病了多久?”

“不久,病势急。”

“还用我动手吗。”

“只要我还在世上,他不会放心的。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,建的最后一桩功,就是我死。”

绘理偏头:

“他们几个怎么办?”

“活去呗。”

藤村看着绘理的眼睛发红。

“开枪吧。你身边还有很多人,背后也有很多人。”

绘理问:

“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吗?”

“替我转告他,他的文笔糟糕透顶。”

外巷的老狗听见枪声,尾巴摆动,没有抬头。

几天后绘理去医院探望野立,发现完全没有必要。

精神好得不得了。

“一直在医院住着算了。护士妹妹美得要命又温柔,还削苹果给我吃。喂,你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奔丧的?”

绘理起身就走。

“森冈刚刚来过,说藤村的状况有好转。”

她回头。

“我们的枪里是麻醉弹,他现在被送到国外去治病了。”

绘理重新坐下,从衬衣领口里摸出护身符,打开看见一个小小定位芯片。

“你到了那里以后,信号一直没断,早有人准备好了。以后也给你挂着,免得你跑丢。”

“算那个人有良心。”

绘理把芯片丢到野立被子上,护身符放回胸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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